諸葛文達:老調重談反內卷
最近,反內卷成為熱門話題,包括汽車行業、多晶硅行業、鋼鐵行業等等,都在熱議反內卷。反內卷,是中國形成的特色俗語,實質內容接近于反惡性競爭、反不正當競爭等等。許多民眾把內卷理解為充分的市場競爭,甚至加以贊美,是很愚蠢的,他們沒有掌握基礎的經濟學常識;許多民眾很喜歡內卷,認為內卷會讓他們獲得便宜的產品,都不知內卷率先是讓許多企業倒閉,直接受害的就是他們自己;許多民眾樂見在內卷中許多老板破產,殊不知老板破產越多,他們收入越低,他們持有的資產也會變成負資產。覆巢之下無完卵,社會各階層是命運共同體,認識不到這一點,很難跨過民粹主義者挖出的中等收入陷阱。
1,反內卷,勢在必行
從農業社會到工業社會,再到AI時代,大眾思想的改變,永遠落在實踐的后面。在實踐中總結出來的理論,又大部分都落后于時代的需求,甚至成為繼續前進的羈絆。反內卷需求的提出和反內卷理論的發展完善乃至重建商業倫理體系,并形成配套的法律法規,是經濟發展的必然要求。
先進經濟體所走過的路,其它經濟體大概率也要走,而不能飛跨過去。我們需要學習先進經濟體的歷史,多仿造,少創造,結果大差不差,跑不了大偏,出不了大錯。我們更需要敬畏轉型失敗國家的失敗,少一點理想主義,少一點英雄主義,不要妄想著總結失敗國家的失敗,加以修正,就可以獲得成功!方向錯了,再好的理想,再多的勇氣,在經濟發展規律面前,都無濟于事。民眾群體性的自私、貪婪,都想著不勞而獲,更不可能有好的結果。面對轉型發展的大潮,不同的經濟管理方法,決定了最終的不同結果,所有人都想著成就閃閃發光的自我,但注定要被甩得老遠且灰頭土臉。大部分人種下盲目樂觀的種子,也將大部分收獲到的傷心的淚。
工業化時代與農業時代的最大區別在于工業化時代的專業化分工和大規模標準化生產,取代了農業社會的同質化小批量的自給自足生產。專業化分工和大規模標準化生產,會使得生產能力迅速過剩,市場過度競爭,產能過剩和過度競爭導致經濟危機周而復始循環往復,必須通過適當的主動調節,才能減少經濟危機的危害程度。傳統的計劃經濟理論,應運而生,試圖用政府主導的計劃管理經濟,大部分以失敗而告終,實踐證明似乎不太可行。
自由競爭和高度計劃都不能解決市場的正常運行,揚長避短,采用市場化主導下的適度的計劃經濟,是先進經濟體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成功經驗。人民代表大會制度從政治制度的角度,闡明了精英與民眾,民主與集中的關系,也可以借鑒到經濟管理中,經濟發展需要在市場競爭與適度計劃中尋找平衡的邊界,確認主導平衡的力量。
幾千年農業社會發展留給我們的慣性思維,比如“量入為出”、“兵不厭詐”、“勇者勝”等等,正在成為未來經濟轉型的大礙。“量入為出”使得通貨緊縮、財富縮水;“兵不厭詐”使得誠信缺失,交易成本上升;“勇者勝”使得大家把內卷當作致勝之法,樂此不疲,傷在其中。
過度競爭行業的從業者,需要拋棄通過惡性競爭出清過剩產能的思想,而傳向積極謀求提高行業集中度,在行業集中度大幅提升的基礎上,謀求行業生產具有相當程度的計劃性。
2,反內卷,加快推進兼并重組
水泥行業的行業集中度相對較高,是水泥行業在消費平臺期能夠通過錯峰生產獲得較好效益的重要基礎。但最近幾年,錯峰生產所起作用越來越弱,原因是消費量進入下行通道,錯峰減產帶來的的供應量減少,遠遠趕不上市場消費量下行的速度。優勢企業利用優勢地位,錯峰時間不足,形成巨大的市場供應量,是主要原因;其他企業被迫被動間歇停產,形成大量休克產能,成為巨大的彈性補償墊,讓錯峰生產效果更差。大小企業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大企業與政府部門的溝通更暢順,占據譽情優勢;中小企業市場經營更靈活,占據機制優勢。各市場主體為了各自利益,互不相讓,口蜜腹劍,市場競爭缺失倫理約束,行業需要加快兼并重組,進一步提高集中度以應對。
提高行業集中度的形式有許多種,個人列舉幾種,供大家參考:
2.1,強勢大型企業集團主導下的兼并重組,尋求以下可能性:
(1)強勢大型企業集團發揮自身成本和資本優勢,在區域市場主動長期控制價格保持低位不輕易上漲,讓區域企業看不見曙光,再以合理價格盡量多地收購其他所有企業。
(2)強勢大型企業集團發揮自身資本優勢,整合控股弱勢大中型水泥集團,在更大市場市場半徑內提高行業集中度。
2.2,弱勢大型企業集團主導下的兼并重組,尋找以下可能性:
(1)破釜成舟,籌措資金,收購區域企業,在做大市場占有率的基礎上,內部主動淘汰落后生產線,完善產線布局。
(2)逆向收購優勢大型企業集團股權,成為其大股東后,把與優勢大型企業集團市場重疊的產線注入優勢大型企業集團,提升持股價值,實現共贏。
2.3,中型企業集團主導下的兼并重組,尋找以下可能性:
(1)整合區域中小企業,成為區域內占比超過60%的行業龍頭。
(2)整合區域內水泥銷售企業,成立銷售集團,引入域外大型企業為股東,成為區域內本地和外地水泥企業共同的排他性銷售商。
(3)整合區域內混凝土攪拌企業,成為區域內混凝土龍頭企業,打通產業鏈上下游。
2.4,強勢單線企業謀求的兼并重組,尋找以下可能性:
(1)堅持長期主義,堅持跟隨戰略,少犯錯誤,聚焦成本優勢,爭取剩者為王。
(2)配合區域大企業兼并重組和市場協同,在大企業大樹底下乘好涼。
2.5,政府主導下的兼并重組,尋求以下可能性:
理清經濟管理思維,對上升期行業減少監管,對平臺期行業及時推出政府主導的大力度支持兼并重組的政策,以調減主場主體數量為核心,推動市場主體主動或被動的聯合重組。加大金融支持重點企業兼重組的力度。
3,反內卷,謀求效益,活在當下
雖然說提高行業集中度是當務之急,但并不能一蹴而就,活在當下,還是要追求效益。
大企業作為行業的主導力量,要站在提升整個行業總效益,幫助中小企業多賺錢,從而獲得中小企業支持的邏輯上來;如果中小企業趁機吃豆腐,大企業應該進行長期且主動的休克療法,治好中小企業的貪婪小人病。
中型企業作為行業最有競爭能力的企業,也要要站在提升整個行業總效益,幫助大小企業多賺錢,從而獲得大小企業支持的邏輯上來;如果大企業沒有大局觀,總想保持自己的生產能力,擴大自己的市場份額,中型企業可以積極參與競爭。
.單線企業作為市場的跟隨力量,也要站在提升整個行業總效益,幫助大中企業多賺錢,從而獲得大中企業支持的邏輯上來;如果大中企業沒有能力把市場搞好,小企業需要積極全產能發揮,積極參與競爭。
4,搏弈,要強調契約精神
如果說戰斗的一方,能夠碾壓另一方,那弱勢方就將被無情地消滅,而不存在搏弈一說。當各方都無法在短期內消滅對方,或消滅對方的代價過大,各方會選擇進入搏弈狀態。摶弈各方,包括大中小企業,為了謀求用最小的讓步獲得更多利益而開展斗爭。斗爭的手段,是以自己之長,脅對方之短,最終實現妥協。各方都不愿意因達不成妥協而陷入長久消耗中,各方都退而求其次,達成共識并承諾共同讓步,理論上就有了共贏的可能。
搏弈各方是否具有契約精神,是理論上的共贏轉化為現實的共?的關鍵,我們的難點在于幾千年中國傳統文化恰恰缺失了這樣的一種契約精神。大中小企業在搏弈過程中,反反復復,言而無信,還樂此不疲,不知羞恥,不怕報應,極大地增加了搏弈的成本。契約精神的恢復,是行業有序發展的前提!
5,善,才會贏
大企業是行業穩定發展的核心力量,行業需要大企業多一份善念,少一份口是心非;多一份謙讓,少一份仗勢欺人;多一份大哥的風范,少一份小家子氣。大企業要其它企業讓步的前提,是大企業要學會能夠更多地讓步。
行業也需要小企業多一份善念,少一份陽奉陰為;多一份謙讓,少一份得理不饒人;多一份君子的風范,少一份小人嘴臉。小企業在大企業主動讓步的前提下,不能得寸進尺。
人性本惡,歷史從無正義,勝利者總想獲得全部。所謂的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提示大家要克服本性,舍得讓出利益、釋放善意,不要盲目自詡自己能夠成為最終的勝利者,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只有妥協,才能更快地獲得利益、更久地分享利益。
6,狠,才能贏
人和動物一樣,沒有想像中那么復雜,當你兜里沒糧,狗都不會對你搖尾巴。人,要狠一點。
大型企業的狠,體現在要有魄力主導休克療法,通過殘酷的競爭,讓更多的企業休克,并以合理的價格收購。在集中度達到絕對優勢后,要脅迫剩余剩下的企業簽訂城下之盟,乖乖聽話,則賞他們一塊骨頭,讓他們成為你的蝦兵蟹將,為你賣命。不聽話則殺雞儆猴,殺一儆百,并把他們的肉做成肉羹,給每個人分一杯。
小型企業的狠,體現在有能力應對大企業的休克療法,甚至主動躺平進入休克階段,并忍受休克的痛苦,學會裝死但保持企業活著!在助推大企業產能集中度達到絕對優勢時,要能夠適時妥協,主動配合大企業進入合作共贏階段。
7,區域自治,限量生產
中國市場太大,主體太多,短期內無法實現大家思想一致、行動一致。循序漸進,建立由省水泥協會牽頭,大集團主導,各企業限量生產,大企業牽頭包銷的機制,值得探討。以湖北市場為例,具體思路如下:
(1)大幅度降低本地日均水泥銷售量目標,例如,從日均20萬噸調減到16萬噸,讓出4萬噸市場給省外水泥企業;
(2)以批復窯徑為標準,統計總熟料產能和各家的產能占比
(3)確定各家日均本地水泥銷量基數為:
16萬噸x各家的熟料產能占比,根據市場情況適時調節基數,月清月結,原則上只調減不調增
(4)大企業(2~3家)成立銷售公司,負責包銷其他企業沒有完成銷售計劃的水泥。
例:某企業配額銷售每天5000噸,實際日均銷售3000噸,未能完成的2000噸,由大企業聯合成立的銷售公司負責銷售,價格按行業約定定價。
(5)大企業負責與周邊省份協調,約定周邊企業進入湖北水泥的數量和價格。
例:各海螺水泥工廠進入湖北的量,統一由海螺總部委托武漢辦事處負責,大企業負責協調日均量穩定在8000噸不變,落地價格提高到湖北的目標價格。如果日均限銷8000噸,低于8000噸的部分,由大企業聯合成立的銷售公司負責銷售,價格按行業約定價格。
天山、新希望、江泥、亞泥等中大型進入湖北的量,也統一談好。
長途跋涉而來的外地水泥,由本地企業及時采取措施協商解決,協商不成,則反向銷售對沖。
(6)多余產能的消減和輸出:
適當限產,一刀切同步消減多余產能。一刀切最容易達成共識,復雜了更不可行。在限產基礎上,各家在本地市場只能在配額內銷售。多出的水泥和熟料,要全部銷出省外,由外省大企業負責主動對接和有計劃消納。外省大企業不來主動來對接的,則按當地市場價格順價沖銷。
(7)核心利潤區建設
各省各自行動,把鼻子底下的市場建成核心利潤區;把有合作關系的外省區建成輔助利潤區;把沒有合作關系的外省作為產能釋放區。
(8)企業組團提高協同效率
以湖北為例,選出華新、葛洲壩、京蘭、媧石等組長,其它企業自愿加入各小組,統一行動,統一參加搏弈,統一參加協同,條件適合時,組內企業間實現股權合作,實現配對輪換生產。
8,配合國家意志,為跳出緊縮貢獻水泥力量
跳出緊縮,是國家意志。房產、股市、工業資產、各種商品的價格不斷下跌,是全社會的共輸,正在成為國家、政府、企業和百姓的揪心痛。國家正在強調反內卷,水泥行業需要為國家獻計獻策,加快推進反內卷政策落地,實現行業價值回歸。
目前影響反內卷的障礙主要還是在大企業集團,他們沒有認識到他們是產能過剩的主要制造者,他們沒有認識到自己就是發起內卷的主要力量,他們更沒有認識到只有他們嚴于律已,從自己身上多找原因,對中小企業多一些善念,許多事情才可能迎刃而解!
中小企業必須團結起來,共同努力,迫使大型企業主動杠起反內卷大旗,共同為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努力賺錢!
編輯:周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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